《那一夜我也曾梦到百万雄兵》（79）
以前攒底的角儿，现在四处打着补丁，谢金浑不在意，也不着急再找个搭档固定下来。谢金知道，他等不回来那个人了，他只是不甘心……
房间里仍然是张鹤文离开德云社那天时的模样，小桌上是张鹤文看了一半的《元杂曲》，书页上还有前一天晚上他记下来的笔记。阳台上晒的两个人的衣裳，床上整齐的双人绣花枕，门口鞋架上头一天穿过的鞋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谢金，他爱人的气息还留在这个空间里，挥之不去。他不甘心，放不下，舍不去……
谢天顺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便摇头叹气，却什么辙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天天恍恍惚惚，一蹶不振。他能怎么办呢？打一顿吗？自己都是个一败涂地的败军之将，有什么底气去训斥儿子没出息呢？
当年，那人也曾为了他，执意铺十里红妆迎娶。门当户对，龙凤呈祥，多少人艳羡不已，直说般配？他们也曾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然而……相遇的时候，我们不懂爱情。等我们懂得爱情的时候，却早已不再年轻了。那一年，年少气盛的他，只为了一时之气便舍下了那个人。从此后山高水长，便再也没有相见……
后悔么？也许吧……
谢天顺苦笑着抚摸着掌下的老槐树，跟大树里的灵魂说着话。
“当年的京城名伶陆晚秋，名动京城，红极一时。然而自从五徒弟锦溪死后，麒麟班像是中了魔咒，人气一落千丈，每况愈下。整个班社人心离散，徒弟们死走逃亡伤，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大徒弟云枫，和小徒弟文顺两个人，连一台戏都凑不齐了。陆晚秋急怒攻心，一病不起。云枫文顺为了生计，为了保住这座梨花小院，毅然决定去天桥撂地说相声……当年的‘风调雨顺’也算火搭了。然而……”
谢天顺苦笑着摇头，“从云枫去世后，你便孑然一身，终身未娶。你……寂寞吗？你……后悔吗？”
谢天顺茫然的喃喃自语，转瞬却又笑出了声，“瞧我这记性……你和你的云枫师哥终于并骨了啊……老家伙……你这辈子还真是……”
谢天顺拍着老槐树的树干，仰头望着遮天蔽日的亭亭如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后悔吗？也许吧……”
谢金被全社的老老少少围着吃瓜，无奈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笑着摇头，躺平认嘲。
终于结束了晚场的演出，谢金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刚要打开灯，突然，一阵诡异的窸窸窣窣声传来，直把谢金给吓了一跳。
谢金心头一紧，绷直了身体，谨慎的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自己的房间……
当视线终于适应了黑暗。谢金望向自己的床铺，一个青涩的介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轻人正局促不安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未着寸缕。
月光下男孩儿的身体泛着月白色的光芒，纯洁又神圣。男孩抬头望向房间门口呆愣中的谢金，咬着下唇，紧张的朝对方一步一步走来。那赤裸的双脚猫儿一般轻灵的落在地板上，凸起的脚踝骨精致而可爱。
男孩鼓着勇气走到谢金的面前，低垂着头，难得的羞涩腼腆。
终于，男孩深吸一口气，垫着脚尖攀上了谢金的脖颈，用自己颤抖冰冷的双唇献上了一个青涩至极的吻。
孩子的嘴唇贴在谢金的唇上，小巧的舌尖轻轻的描摹试探着谢金的唇缝，企图蒙混过关溜进去。
勇敢的孩子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抖着嗓音带着哭腔在谢金耳畔低低的哀求……
“谢金……你抱抱我吧……我不怕疼，也不会喊累。谢金……我喜欢你啊……从12岁就开始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回头看我一眼好吗？……我好想你啊……谢金……你试试我吧……我真的会很努力追赶你的……谢金……谢金……我心里好痛啊……我喜欢你啊……”
男孩语无伦次的攀在谢金的身上磨蹭求索，泪水粘在谢金的衬衫上，洇湿了一大片……
谢金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悲凉。男人将怀中的少年抱回到床上，一件一件重新帮他把衣裳穿好，双手按在少年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着肺腑之言。
“东子……我都知道。可是……对不起……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如果我初来德云社时，我们年龄相仿，可能我会爱上你。可是……偏偏阴差阳错，我们错过了彼此。
我爱上了别人，我们很相爱很相爱，我们互许终身，发誓此情不渝。虽然他离开了我，可是……东子，我还是爱他，放不下他。如果我这样草率的接受了你，对你是不公平的！
东子……德云社里万紫千红，总有适合你的那个人。不要再看我了，我的眼里只有张鹤文，再也放不下旁的人了……东子……对不起……”
“可是……可是我要是能忘记你，早就忘记了啊！我就是放不下你啊！！就像你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张鹤文一样，我的心里眼里也只有一个你啊！你愿意等他，我愿意等你！谢金……别拒绝我……求你……”
李鹤东心里很难受，很委屈，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让谢金爱上自己……
李鹤东趴在谢金的怀里哭得很大声，谢金顺着孩子的头发，轻拍着对方的肩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的心上人像棵树，
在我心头生了根，
所以我只能狠狠的拒绝你。
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一旦开始，
就注定是辜负……
…………
“大哥……你给我安排个固定搭档吧……找个……唱得好的老先生。”
“为了等张鹤文？”
“是……也不是……”
谢金迎着郭德纲灼灼的八卦眼神，觉得有点遭不住这个有点不靠谱的大哥。
“张鹤文在我心里，一辈子也挖不出去了……我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是辜负人家。”
“果然是谢大傻子啊，成天介就知道替别人着想。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一个同龄的固定搭档，你这辈子的艺术生命等于就扔了一半儿了！”
“我知道……”谢金低垂着眼眸看着手里的茶盏。“那我也不能坑别人啊……组穴……是要一辈子的。我许不了人家一辈子，那就是骗人了……这样不好……”
郭德纲眼看着谢金软软糯糯没脾气的模样，气得恨铁不成钢。男人拿着扇子点着谢金额头“你你你”了半天，差点没气出心绞痛来。
郭德纲最后把扇子往小桌上一扔，破罐子破摔的瞪着一双死鱼眼睛盯着谢金，“既然找到哥哥这里来了，你心里一定有了合适人选了吧。说吧，要谁哥哥都给。”
“之前艺馨社的翟国强大爷是科班学过戏的，业务唱功都好。我想要翟大爷……”
“行！正好翟大爷也是一直打补丁，你们明儿开始试试吧。”
“谢谢大哥了……”
“先别忙着谢！我可听说昨儿李鹤东那小子胆子肥了，跑去爬你的床了？”郭德纲一边喝茶，一边借着茶盏的掩饰偷偷观察着谢金的表情。八方不动，行！算你狠！真稳！！
“不过你别担心，他哥知道后很生气，已经绑起来揍了一个多小时了，那一身青紫交加，皮开肉绽，啧啧啧，我看了都觉得疼！死小子愣是咬着牙关不肯低头，从始至终吭都没吭一声儿！真硬汉啊！不愧是打小胡同里混社会的。啧啧啧……”
谢金端着茶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几滴茶水恰巧撒在了谢金的袖口上，谢金却浑然不觉，眼神呆滞的盯着茶盏里的茶叶载浮载沉。只是，年轻公子捏着茶盏的指尖，因为过分的用力而微微泛起了青白色……
郭德纲一边喝茶一边叹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傻小子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自己早就把李鹤东这个人放进心里了吧……
呵呵……行啊！慢慢磨吧……早晚有看清自己内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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